第254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254章
“大人, 見嗎？”
“見”錢有福點頭，“把人帶到前廳去，我待會兒就過去。正好, 趁著他在這的這段時間，你們抓緊時間到他那外室那去找找, 看看能不能找到賬本？”
下屬聞言眼睛一亮, 一聲“是”應的震天響。
應完，人麻溜的就趕緊找人幹活去了。
錢有福起身想了想，又換了身衣服, 才慢悠悠溜達著去了前廳。到前廳門口，錢有福快走幾步, 朝祝父拱手，“之前的衣裳沾了筆墨, 換衣裳耽誤了些時間，實在不好意思, 讓祝大人久等了。”
“能在這等著大人是屬下的榮幸”一直沒等到人，心裏正打鼓的祝父聽到錢有福的說辭, 心下一松, 笑著躬身朝錢有福行禮。
兩人又來回來了幾次禮節性的問候，這才相對坐下，開始說正事。
“祝大人今日過來找我, 可是有什麽事？”
“是。”祝父笑著拱手，“之前未曾得知，還是昨日收到我那舅兄的信, 信裏舅兄提前, 才知大人跟我那舅兄一樣也跟劉國公府有姻親關系，故特來拜望致歉, 並送上些本地土產，以表心意，還請大人萬望恕罪。”說著，祝父還起身朝錢有福躬身行了一禮。
錢有福自然不能受，忙起身讓開，“祝大人哪裏話，這事祝大人不說，我也不知呢。有道是不知者不罪，何來的致歉一說？再者，這本也不是多大事情，祝大人實在是太客氣了。這些東西實在不能收。”
祝父自然不肯，他還指望著用這些東西把他兒子這案子早點結了呢。所以兩人間再次開始你來我往仿佛無止境的拉扯。
往日，這種事情是錢有福最不耐煩的事情，今天為了給手下人找賬本多爭取一些時間，錢有福不得不耐著性子跟祝父你來我往推搡了一番。
當然最後東西他是肯定半點不能留下的，所以錢有福不得不半途生硬轉了話題，本來錢有福是想套套祝父那位大舅哥的情況，想想那邊離的還遠不著急，而且就算他開口，估計從祝父口中也問不出什麽來，便拐了個彎閑聊似的問起了東街那邊徐爺的事，“聽衙門裏的人說那位徐爺有些神奇，祝大人可知這位徐爺神奇在哪？”
祝父顯然沒想到錢有福會突然問這個，楞了下才裝作也不怎麽熟的樣子搖搖頭道“這個下官也不知，不過聽說是個挺厲害的人。”
“是挺厲害的”錢有福點頭，“聽說很多案子其他人辦不了，到了那位徐爺那，只要他收了錢就能給你辦，而且能辦成。這可是比衙門裏的大老爺還厲害啊。”錢有福給對面祝父跟自己都倒了碗茶，端起自己這碗，一邊吹氣，一邊觀察祝父神情。
祝父怔了下，慢半拍露出一副老好人的笑，“好像是有這種說法。下官也好像隱約聽人說過，不過具體的就不知道了。不過下官覺得應該是傳聞，哪有那麽誇張的？衙門裏的人都辦不到的事情，徐爺真有這本事，不成土皇帝了？！”
“假的嗎？我怎麽聽說，咱們按察使司那位姜慫姜大人就跟徐爺關系匪淺？聽說兩人還是姻親關系？”錢有福以八卦口吻好奇的跟祝父道。
“好，好像是？”祝父抹了把額頭沁出的汗珠，幹笑，“這個，我，我也不太清楚。大人怎麽突然對徐爺的事感興趣了？”
錢有福輕呷了兩口茶，瞥了祝父一眼，笑道，“也不是突然感興趣吧，就是聽衙門裏有人提起過幾回，正好前些日子看卷宗的時候，發現姜大人經手的案子，大多都有些問題，就多想了點，想著姜大人會不會就是徐爺能操控衙門的一只手……”
“噗……咳咳……大人贖罪，下，咳咳，下官失儀。”一口茶水喝了一半噴出來一半的祝父趕緊起身告罪。
錢有福擺手，“這事怨不得你，也是我說話說的不是時機，你沒事吧？”他只是想試試祝父的反應，真沒想把人嗆死。
祝父搖頭，又壓抑著咳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住。咳意止住之後，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很想現在就沖去徐爺那跟他說這事。奈何錢有福還在拉著他繼續之前的話題。沒辦法，祝父只能耐著性子敷衍。可是錢有福接下來說的話，卻越來越讓他覺得心驚肉跳。
什麽“王大人經手的案子，問題也有點多，我覺得王大人也有可能”，什麽“前一任按察使也有嫌疑，經手的案子處理的亂七八糟。”
祝父不想繼續聽下去，幾次想要轉移話題，錢有福都只當不知道，一直等他把想說的話說完了，錢有福這才笑著遂了祝父的願，順著祝父說起其他的，只是這時候，祝父的心思已經明顯不在他們的話題上了。
*
“老五，找到沒？”
相比祝家的高門大院，胡家巷子這邊的小院，想要進來實在是太簡單了。錢五兩個簡單喬裝打扮一番，只謊稱說是替老爺過來取東西，祝父那金屋藏嬌的美嬌娘就讓人把他們帶去了小院裏祝父的書房。
“還沒有，書架上沒有。”進來後，他們目標很明確，兵分兩路，前五搜的是書房裏的書架，另一個翻找的則是錢有福之前跟他們說過的容易藏東西的諸如花瓶、暗格之類的。
可是找了一圈，但凡能翻的，能敲的，他們都找過了，還是沒找到。
“會不會是沒放在這？”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這麽重要的東西，他肯定不會放在外室這邊。
“有可能，不過還有個地方我們沒找。”
“哪裏？能翻的我都翻了。”
“地上。”書房裏鋪了磚，方正齊整，不知道的還真不會往地上看，就算看了，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什麽。不過錢五他們都是經過錢有福親自培訓過的，所以這方面還算有經驗。仔仔細細觀察了地面一會兒，又經過簡單的敲敲打打之後，錢五就在一處發現了不同，“這裏。”
意識到他們可能找對了地方，錢五整個人都有點激動，說話的聲音都有點抖。
另一個也差不多，不過在聽到外面丫鬟的催促之後，兩人還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怎麽樣？是嗎？”
“是”地磚拿開，裏面是個長方形的盒子。盒子打開，裏面躺著的除了他們心心念念的賬本，還有厚厚一沓銀票，都是面值五千、兩千的，這個厚度，估摸著得有上百萬兩了吧？
兩人對視一眼都震驚的瞪大了眼。
“先，先拿出去再說。”
“賬本拿，這個拿嗎？”
“當然拿啊，這可是物證。”
“對，物證，物證。”
錢五抖著手，把盒子合好仔細揣到懷裏。為了不被人看出來，還特意抱了個挺大的盒子在身前做掩飾。
“找到了？找到了，就趕緊給老爺送過去吧。老爺肯定等急了，你們這些新來的，手腳就是不利索。”
“是是是，姐姐教訓的是。”錢五兩個腦袋垂的低低的，一副受教的模樣，然後就被那個丫鬟不耐煩的揮手打發了。
*
“賬本找到了？”
送走祝父，錢有福就在等錢五他們的消息，見幾人興沖沖進來，錢有福就知道是好消息。只是沒想到，這個好消息會好到這個份上，物證竟然一下子全齊了。
“大人，祝夫人放印子錢逼死人命的人證物證我們也都收集齊了，您現在可以抓人了。”
到時候墻倒眾人推，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的。
錢有福點頭，正要說點什麽，就聽下人來報，說是淮陽那邊來人了，來的還是錢有福師姐跟劉二的親兒子劉聰。
“師姐夫怎麽讓你來了？”倒不是他不想劉聰來，而是接下來江寧這邊一
個控制不好，會很危險。
“我自己要來的，我爹看我真心想來，就同意了。”劉聰看到錢有福，笑著上前給錢有福見禮，“舅舅（錢有福跟他師姐一直姐弟相稱，所以兩家的孩子也都是姑姑、舅舅這麽叫）難道不想看到我？”
那肯定不是，他是怕劉聰來了有危險。“就你自己來的？你爹讓你帶了幾個人過來？”
“帶了三十個人。”
“多少？”錢有福震驚臉，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三十”，劉聰笑，他就知道舅舅會震驚，“而且都是爹特意挑出來的一等一的好手。”用他爹的話說，這麽多人，只要江寧府這邊不是有人造反，就一定能護他跟舅舅一家周全。
“好家夥，你爹這次可真是幫了舅舅大忙了。”
錢有福興奮的拍劉聰肩膀，拍完了，腦袋快速運轉這三十人他要怎麽用。
本來，如果沒有這些人手，錢有福想要解決掉祝家和那位徐爺肯定要費些心思或者用保守一點的方法，現在有了這些人在，錢有福的動作就可以大一些了。
都沒等過夜，錢有福寫完給皇上的奏章，並安排幾路人馬分頭把賬本、銀票送往京城之後，直接就下令讓衙門的人圍了包括祝府、姜府、王府、徐家在內的幾戶人家。動靜之大，整個江寧府都驚動了。
很多人都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紛紛打聽。
等得知了被圍的幾家，有些心裏有底的就知道這是新上任的按察使大人開始發威了。
“就是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又是雷聲大雨點小？”江寧府的情況，有心的都能看出來，也不是沒人想過動手處理，可是每次都因為各方面的阻力失敗了。有的直接被人害了性命，有的為了茍活選擇與他們同流合汙。
錢有福到江寧府之後的所作所為，有心的都看在眼裏，可是錢有福最後能不能成功厘清江寧府的事，誰都不知道。
“大人，您覺得錢大人能成功嗎？”
按察副使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錢大人也不行，恐怕江寧府這邊還要受很長時間的摧殘，甚至會一直這麽下去，所以思量許久之後，按察副使還是選擇把平時讓人收集的一堆證據什麽的，全都拿了出來準備送去給錢有福。
同樣做的還有按察使司其他一些還保有良知的人。只是因為不清楚最後這場戰役到底會是什麽樣的結果，所以很多人都選擇的是匿名遞送的形式。
對此，錢有福並不在意，只要有證據，他就歡喜。
“怎麽樣？人都抓回來了嗎？”
“大部分都已經抓回來了，只有一個祝小公子被祝家人臨時送出城投奔他舅舅去了，現在還在追捕。”
錢有福點頭，這一點，錢有福放祝父離開的時候就想到了。只是沒想到祝父動作這麽快。“這些人情緒如何？”
“王大人情緒有些激動，一直在喊冤；姜大人好像認命了，進來之後就一直耷拉著腦袋沒說話；祝大人也沒怎麽說話，只祝夫人一直在叫囂說她哥是二品大員，等她出去要如何如何。”
“那位徐爺呢？”
“祝大人出府裏出去後，就讓人給那位徐爺送了信。我估計是那位心裏有了準備，所以瞧著還挺平靜的。”
“大人，現在要開始審嗎？”
錢有福點頭，審肯定是要審的，不過還是要講究一定策略，“走，先去見見姜大人。”
姜慫是錢有福查看卷宗的時候，註意到的第一個人，也是錢有福觀察最仔細的一個人，就這個人平時的表現及做事風格來看，“其實我有些不能理解你為什麽會那麽做？你的能力很不錯，我查過更久的卷宗，那個時候你處理案子處理的很公正。可是從三年前開始，你就變了，能說說為什麽嗎？”錢有福看向角落裏坐著的姜慫。
“還能為什麽？因為我運氣不好，沒有遇到好的上官唄。”姜慫一開始沒吱聲，好半天才嘲諷的笑了笑道。“如果我進按察使司遇到的就是你這樣的上司，我肯定不至於現在這樣。可是很不幸，我遇到的上一任按察使。”
然後本來應該被提拔的他被各種刻意刁難、排斥、孤立，然後就在他快撐不下去的時候，他遇到了主動湊上來的徐爺。之後的事情，可以說是順理成章，他納了徐爺的‘妹妹’為妾，有徐爺幫他在官場上轉圜，他的官途好了很多。投桃報李，他自然也要為徐爺做點什麽。“不過，那些出了人命的案子我並沒有碰過。”
“你確實沒碰過”錢有福點頭，“你給徐爺介紹了王大人，然後把那些難辦的，關系到人命的案子全都推給了王大人。”這一點，錢有福一開始知道的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姜慫。
“大人是覺得我做的不對？呵，我可沒逼他，我也只是介紹了徐爺給他認識而已。”剩下的可都是他們自己談的，跟他有什麽關系呢？事情都是王大人自己願意做的。
是啊，所以錢有福本來也沒想怎麽樣，不過這裏面到底還有沒有其他事，那就得看王大人那邊了。想來王大人聽了這麽多應該也有點想法了吧？
這麽想著，錢有福扔下姜慫，果斷轉到王大人這一邊。
果然，聽了隔壁的墻角之後，王大人總算沒有再像之前一樣歇斯底裏的喊冤了。他開始挖空心思把自己的所有罪責，全部往其他人身上推。
“侵占田地那幾個案子跟我沒關系，是那個賤人拿著我的帖子讓人做的。放印子錢也是她缺錢使自己找的門路，跟我沒關系啊。還有祝家那小子打死了人，這事是前任按察使大人授意的，我只是個經手人而已，大人這事根本不是我做的主啊，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不見得吧？我怎麽聽說你當時收了祝家十萬兩銀子，高興的包了醉紅樓的頭牌三天？”錢有福聞言挑眉。
“沒有沒有，大人，沒有的事，絕對沒有，肯定是有人故意誣陷下官。”
“行了。”錢有福不想聽這些廢話，他直接把一部分證據扔到王大人面前讓他自己看。裏面還有醉紅樓的老鴇收銀子的憑據。“現在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話。如果實在不想說也沒關系，反正以你的犯的事也差不多夠秋後問斬，家裏的人流放三千裏了。都說流放路不好走，到地方十個能活一半都是幸運，以令夫人，令公子、小姐的纖弱體質，應該撐不到流放地，到時候黃泉路上正好一家人齊齊整整的，也蠻好。”
說完，錢有福起身就要走。
“我說我說我說”王大人急急把人攔下了。“我說了，你們能保證我家夫人跟幾個孩子的安全嗎？我要求不高，只要大人保證他們平平安安到流放地就行。他們都是無辜的，從沒做過什麽惡事，我家夫人每個月都會去城門口施粥，逢年過節還會救助窮人……”
“那也贖不清你犯下的罪。早知今日早幹嘛去了？”錢有福聽王大人提及妻兒莫名煩躁，“我沒時間聽你說這些，只一句，你到底說不說？”
“說，我說。”
最終，對家人的愛還是戰勝了
其他，王大人頹然之下，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這裏面有一些是錢有福他們已經掌握的，很多關於徐爺的卻是錢有福之前都不知道的。比如其中有一條就很讓錢有福關註，“你的意思是徐爺背後並沒有他說的京城裏的大靠山？”
“下官只是懷疑。”
“依據呢？”
王大人:“以下官在官場多年的經驗跟觀察，如果真的有，很多事情徐爺其實沒必要做的那麽謹慎小心。”
祝家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家還只是舅舅是朝廷二品大員就猖狂成那樣。
要是京城裏真的有特別厲害特別親近的靠山，人早不知道飄哪兒去了？哪裏還會對他們這些人這麽客氣？！
說的有理，錢有福想想點頭，只是他有些不解，“既然你都知道他身後可能並沒有所謂的大靠山，那你怎麽還那麽聽他話給他辦事？”圖的啥？
王大人苦笑，“之前並不知道，我也是後來才慢慢砸磨出來的，等知道已經晚了。”該辦的事他已經幫他辦了，他有把柄捏在他手裏，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大人，下官自知罪孽深重別無他求，只求大人能幫一下我老妻跟幾個孩子。他們真的是無辜的。”
“他們無辜，被祝家打死的父女倆不無辜嗎？被你強占了田地走投無路，一家人凍死病死的不無辜嗎？好不容易南來北往跑了十多年賺了些銀子，只是一個不小心露了點富就被你們盯上栽贓陷害，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的那家人難道就不無辜嗎？”
越說越激動，錢有福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吼完，全場一片寂靜，甚至整個地牢都靜默了好一會兒。
王大人也不知道是為家人還是也意識到了自己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孽，沒再說什麽抱著腦袋窩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大人，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連著審了兩人，尤其是剛剛審姓王的，他們弄到了不少消息，就算現在去審那個什麽徐爺，也是不帶怕的。
可是錢有福卻沒有帶他們去找那位徐爺，而是先去見了祝家兩口子。
且可能是被剛剛那些個事刺激了，錢有福這次並沒有選擇跟兩人繞彎子，而是上來就跟兩人打了個直球。
“我知道，你們想的是什麽，你們肯定想著只要你們的兒子到了他舅舅那，就能安然無恙了對不對？如果你們是這麽想的，那你們可就大特錯了。知道為什麽我到現在還沒有把你們的兒子抓回來嗎？因為你們兒子能夠離開江寧府本來就是我故意放走的。”
“不可能。”祝家兩口子下意識反駁。
錢有福隨手把拎著的袋子扔到桌子上，冷笑，“難道你們以為就你們給他安排的那破馬車的速度，能趕得上千裏馬？我要是真心想抓你們兒子，早抓回來了。”
“那你為什麽不抓？”祝夫人下意識接道。
“自然是為了你那個助紂為虐的好哥哥。你猜你那哥哥在知道你們的事情敗露之後，是會大義滅親把人送回來？還是顧念親情把人藏起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大人, 見嗎？”
“見”錢有福點頭，“把人帶到前廳去，我待會兒就過去。正好, 趁著他在這的這段時間，你們抓緊時間到他那外室那去找找, 看看能不能找到賬本？”
下屬聞言眼睛一亮, 一聲“是”應的震天響。
應完，人麻溜的就趕緊找人幹活去了。
錢有福起身想了想，又換了身衣服, 才慢悠悠溜達著去了前廳。到前廳門口，錢有福快走幾步, 朝祝父拱手，“之前的衣裳沾了筆墨, 換衣裳耽誤了些時間，實在不好意思, 讓祝大人久等了。”
“能在這等著大人是屬下的榮幸”一直沒等到人，心裏正打鼓的祝父聽到錢有福的說辭, 心下一松, 笑著躬身朝錢有福行禮。
兩人又來回來了幾次禮節性的問候，這才相對坐下，開始說正事。
“祝大人今日過來找我, 可是有什麽事？”
“是。”祝父笑著拱手，“之前未曾得知，還是昨日收到我那舅兄的信, 信裏舅兄提前, 才知大人跟我那舅兄一樣也跟劉國公府有姻親關系，故特來拜望致歉, 並送上些本地土產，以表心意，還請大人萬望恕罪。”說著，祝父還起身朝錢有福躬身行了一禮。
錢有福自然不能受，忙起身讓開，“祝大人哪裏話，這事祝大人不說，我也不知呢。有道是不知者不罪，何來的致歉一說？再者，這本也不是多大事情，祝大人實在是太客氣了。這些東西實在不能收。”
祝父自然不肯，他還指望著用這些東西把他兒子這案子早點結了呢。所以兩人間再次開始你來我往仿佛無止境的拉扯。
往日，這種事情是錢有福最不耐煩的事情，今天為了給手下人找賬本多爭取一些時間，錢有福不得不耐著性子跟祝父你來我往推搡了一番。
當然最後東西他是肯定半點不能留下的，所以錢有福不得不半途生硬轉了話題，本來錢有福是想套套祝父那位大舅哥的情況，想想那邊離的還遠不著急，而且就算他開口，估計從祝父口中也問不出什麽來，便拐了個彎閑聊似的問起了東街那邊徐爺的事，“聽衙門裏的人說那位徐爺有些神奇，祝大人可知這位徐爺神奇在哪？”
祝父顯然沒想到錢有福會突然問這個，楞了下才裝作也不怎麽熟的樣子搖搖頭道“這個下官也不知，不過聽說是個挺厲害的人。”
“是挺厲害的”錢有福點頭，“聽說很多案子其他人辦不了，到了那位徐爺那，只要他收了錢就能給你辦，而且能辦成。這可是比衙門裏的大老爺還厲害啊。”錢有福給對面祝父跟自己都倒了碗茶，端起自己這碗，一邊吹氣，一邊觀察祝父神情。
祝父怔了下，慢半拍露出一副老好人的笑，“好像是有這種說法。下官也好像隱約聽人說過，不過具體的就不知道了。不過下官覺得應該是傳聞，哪有那麽誇張的？衙門裏的人都辦不到的事情，徐爺真有這本事，不成土皇帝了？！”
“假的嗎？我怎麽聽說，咱們按察使司那位姜慫姜大人就跟徐爺關系匪淺？聽說兩人還是姻親關系？”錢有福以八卦口吻好奇的跟祝父道。
“好，好像是？”祝父抹了把額頭沁出的汗珠，幹笑，“這個，我，我也不太清楚。大人怎麽突然對徐爺的事感興趣了？”
錢有福輕呷了兩口茶，瞥了祝父一眼，笑道，“也不是突然感興趣吧，就是聽衙門裏有人提起過幾回，正好前些日子看卷宗的時候，發現姜大人經手的案子，大多都有些問題，就多想了點，想著姜大人會不會就是徐爺能操控衙門的一只手……”
“噗……咳咳……大人贖罪，下，咳咳，下官失儀。”一口茶水喝了一半噴出來一半的祝父趕緊起身告罪。
錢有福擺手，“這事怨不得你，也是我說話說的不是時機，你沒事吧？”他只是想試試祝父的反應，真沒想把人嗆死。
祝父搖頭，又壓抑著咳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住。咳意止住之後，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很想現在就沖去徐爺那跟他說這事。奈何錢有福還在拉著他繼續之前的話題。沒辦法，祝父只能耐著性子敷衍。可是錢有福接下來說的話，卻越來越讓他覺得心驚肉跳。
什麽“王大人經手的案子，問題也有點多，我覺得王大人也有可能”，什麽“前一任按察使也有嫌疑，經手的案子處理的亂七八糟。”
祝父不想繼續聽下去，幾次想要轉移話題，錢有福都只當不知道，一直等他把想說的話說完了，錢有福這才笑著遂了祝父的願，順著祝父說起其他的，只是這時候，祝父的心思已經明顯不在他們的話題上了。
*
“老五，找到沒？”
相比祝家的高門大院，胡家巷子這邊的小院，想要進來實在是太簡單了。錢五兩個簡單喬裝打扮一番，只謊稱說是替老爺過來取東西，祝父那金屋藏嬌的美嬌娘就讓人把他們帶去了小院裏祝父的書房。
“還沒有，書架上沒有。”進來後，他們目標很明確，兵分兩路，前五搜的是書房裏的書架，另一個翻找的則是錢有福之前跟他們說過的容易藏東西的諸如花瓶、暗格之類的。
可是找了一圈，但凡能翻的，能敲的，他們都找過了，還是沒找到。
“會不會是沒放在這？”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這麽重要的東西，他肯定不會放在外室這邊。
“有可能，不過還有個地方我們沒找。”
“哪裏？能翻的我都翻了。”
“地上。”書房裏鋪了磚，方正齊整，不知道的還真不會往地上看，就算看了，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什麽。不過錢五他們都是經過錢有福親自培訓過的，所以這方面還算有經驗。仔仔細細觀察了地面一會兒，又經過簡單的敲敲打打之後，錢五就在一處發現了不同，“這裏。”
意識到他們可能找對了地方，錢五整個人都有點激動，說話的聲音都有點抖。
另一個也差不多，不過在聽到外面丫鬟的催促之後，兩人還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怎麽樣？是嗎？”
“是”地磚拿開，裏面是個長方形的盒子。盒子打開，裏面躺著的除了他們心心念念的賬本，還有厚厚一沓銀票，都是面值五千、兩千的，這個厚度，估摸著得有上百萬兩了吧？
兩人對視一眼都震驚的瞪大了眼。
“先，先拿出去再說。”
“賬本拿，這個拿嗎？”
“當然拿啊，這可是物證。”
“對，物證，物證。”
錢五抖著手，把盒子合好仔細揣到懷裏。為了不被人看出來，還特意抱了個挺大的盒子在身前做掩飾。
“找到了？找到了，就趕緊給老爺送過去吧。老爺肯定等急了，你們這些新來的，手腳就是不利索。”
“是是是，姐姐教訓的是。”錢五兩個腦袋垂的低低的，一副受教的模樣，然後就被那個丫鬟不耐煩的揮手打發了。
*
“賬本找到了？”
送走祝父，錢有福就在等錢五他們的消息，見幾人興沖沖進來，錢有福就知道是好消息。只是沒想到，這個好消息會好到這個份上，物證竟然一下子全齊了。
“大人，祝夫人放印子錢逼死人命的人證物證我們也都收集齊了，您現在可以抓人了。”
到時候墻倒眾人推，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的。
錢有福點頭，正要說點什麽，就聽下人來報，說是淮陽那邊來人了，來的還是錢有福師姐跟劉二的親兒子劉聰。
“師姐夫怎麽讓你來了？”倒不是他不想劉聰來，而是接下來江寧這邊一
個控制不好，會很危險。
“我自己要來的，我爹看我真心想來，就同意了。”劉聰看到錢有福，笑著上前給錢有福見禮，“舅舅（錢有福跟他師姐一直姐弟相稱，所以兩家的孩子也都是姑姑、舅舅這麽叫）難道不想看到我？”
那肯定不是，他是怕劉聰來了有危險。“就你自己來的？你爹讓你帶了幾個人過來？”
“帶了三十個人。”
“多少？”錢有福震驚臉，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三十”，劉聰笑，他就知道舅舅會震驚，“而且都是爹特意挑出來的一等一的好手。”用他爹的話說，這麽多人，只要江寧府這邊不是有人造反，就一定能護他跟舅舅一家周全。
“好家夥，你爹這次可真是幫了舅舅大忙了。”
錢有福興奮的拍劉聰肩膀，拍完了，腦袋快速運轉這三十人他要怎麽用。
本來，如果沒有這些人手，錢有福想要解決掉祝家和那位徐爺肯定要費些心思或者用保守一點的方法，現在有了這些人在，錢有福的動作就可以大一些了。
都沒等過夜，錢有福寫完給皇上的奏章，並安排幾路人馬分頭把賬本、銀票送往京城之後，直接就下令讓衙門的人圍了包括祝府、姜府、王府、徐家在內的幾戶人家。動靜之大，整個江寧府都驚動了。
很多人都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紛紛打聽。
等得知了被圍的幾家，有些心裏有底的就知道這是新上任的按察使大人開始發威了。
“就是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又是雷聲大雨點小？”江寧府的情況，有心的都能看出來，也不是沒人想過動手處理，可是每次都因為各方面的阻力失敗了。有的直接被人害了性命，有的為了茍活選擇與他們同流合汙。
錢有福到江寧府之後的所作所為，有心的都看在眼裏，可是錢有福最後能不能成功厘清江寧府的事，誰都不知道。
“大人，您覺得錢大人能成功嗎？”
按察副使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錢大人也不行，恐怕江寧府這邊還要受很長時間的摧殘，甚至會一直這麽下去，所以思量許久之後，按察副使還是選擇把平時讓人收集的一堆證據什麽的，全都拿了出來準備送去給錢有福。
同樣做的還有按察使司其他一些還保有良知的人。只是因為不清楚最後這場戰役到底會是什麽樣的結果，所以很多人都選擇的是匿名遞送的形式。
對此，錢有福並不在意，只要有證據，他就歡喜。
“怎麽樣？人都抓回來了嗎？”
“大部分都已經抓回來了，只有一個祝小公子被祝家人臨時送出城投奔他舅舅去了，現在還在追捕。”
錢有福點頭，這一點，錢有福放祝父離開的時候就想到了。只是沒想到祝父動作這麽快。“這些人情緒如何？”
“王大人情緒有些激動，一直在喊冤；姜大人好像認命了，進來之後就一直耷拉著腦袋沒說話；祝大人也沒怎麽說話，只祝夫人一直在叫囂說她哥是二品大員，等她出去要如何如何。”
“那位徐爺呢？”
“祝大人出府裏出去後，就讓人給那位徐爺送了信。我估計是那位心裏有了準備，所以瞧著還挺平靜的。”
“大人，現在要開始審嗎？”
錢有福點頭，審肯定是要審的，不過還是要講究一定策略，“走，先去見見姜大人。”
姜慫是錢有福查看卷宗的時候，註意到的第一個人，也是錢有福觀察最仔細的一個人，就這個人平時的表現及做事風格來看，“其實我有些不能理解你為什麽會那麽做？你的能力很不錯，我查過更久的卷宗，那個時候你處理案子處理的很公正。可是從三年前開始，你就變了，能說說為什麽嗎？”錢有福看向角落裏坐著的姜慫。
“還能為什麽？因為我運氣不好，沒有遇到好的上官唄。”姜慫一開始沒吱聲，好半天才嘲諷的笑了笑道。“如果我進按察使司遇到的就是你這樣的上司，我肯定不至於現在這樣。可是很不幸，我遇到的上一任按察使。”
然後本來應該被提拔的他被各種刻意刁難、排斥、孤立，然後就在他快撐不下去的時候，他遇到了主動湊上來的徐爺。之後的事情，可以說是順理成章，他納了徐爺的‘妹妹’為妾，有徐爺幫他在官場上轉圜，他的官途好了很多。投桃報李，他自然也要為徐爺做點什麽。“不過，那些出了人命的案子我並沒有碰過。”
“你確實沒碰過”錢有福點頭，“你給徐爺介紹了王大人，然後把那些難辦的，關系到人命的案子全都推給了王大人。”這一點，錢有福一開始知道的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姜慫。
“大人是覺得我做的不對？呵，我可沒逼他，我也只是介紹了徐爺給他認識而已。”剩下的可都是他們自己談的，跟他有什麽關系呢？事情都是王大人自己願意做的。
是啊，所以錢有福本來也沒想怎麽樣，不過這裏面到底還有沒有其他事，那就得看王大人那邊了。想來王大人聽了這麽多應該也有點想法了吧？
這麽想著，錢有福扔下姜慫，果斷轉到王大人這一邊。
果然，聽了隔壁的墻角之後，王大人總算沒有再像之前一樣歇斯底裏的喊冤了。他開始挖空心思把自己的所有罪責，全部往其他人身上推。
“侵占田地那幾個案子跟我沒關系，是那個賤人拿著我的帖子讓人做的。放印子錢也是她缺錢使自己找的門路，跟我沒關系啊。還有祝家那小子打死了人，這事是前任按察使大人授意的，我只是個經手人而已，大人這事根本不是我做的主啊，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不見得吧？我怎麽聽說你當時收了祝家十萬兩銀子，高興的包了醉紅樓的頭牌三天？”錢有福聞言挑眉。
“沒有沒有，大人，沒有的事，絕對沒有，肯定是有人故意誣陷下官。”
“行了。”錢有福不想聽這些廢話，他直接把一部分證據扔到王大人面前讓他自己看。裏面還有醉紅樓的老鴇收銀子的憑據。“現在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話。如果實在不想說也沒關系，反正以你的犯的事也差不多夠秋後問斬，家裏的人流放三千裏了。都說流放路不好走，到地方十個能活一半都是幸運，以令夫人，令公子、小姐的纖弱體質，應該撐不到流放地，到時候黃泉路上正好一家人齊齊整整的，也蠻好。”
說完，錢有福起身就要走。
“我說我說我說”王大人急急把人攔下了。“我說了，你們能保證我家夫人跟幾個孩子的安全嗎？我要求不高，只要大人保證他們平平安安到流放地就行。他們都是無辜的，從沒做過什麽惡事，我家夫人每個月都會去城門口施粥，逢年過節還會救助窮人……”
“那也贖不清你犯下的罪。早知今日早幹嘛去了？”錢有福聽王大人提及妻兒莫名煩躁，“我沒時間聽你說這些，只一句，你到底說不說？”
“說，我說。”
最終，對家人的愛還是戰勝了
其他，王大人頹然之下，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這裏面有一些是錢有福他們已經掌握的，很多關於徐爺的卻是錢有福之前都不知道的。比如其中有一條就很讓錢有福關註，“你的意思是徐爺背後並沒有他說的京城裏的大靠山？”
“下官只是懷疑。”
“依據呢？”
王大人:“以下官在官場多年的經驗跟觀察，如果真的有，很多事情徐爺其實沒必要做的那麽謹慎小心。”
祝家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家還只是舅舅是朝廷二品大員就猖狂成那樣。
要是京城裏真的有特別厲害特別親近的靠山，人早不知道飄哪兒去了？哪裏還會對他們這些人這麽客氣？！
說的有理，錢有福想想點頭，只是他有些不解，“既然你都知道他身後可能並沒有所謂的大靠山，那你怎麽還那麽聽他話給他辦事？”圖的啥？
王大人苦笑，“之前並不知道，我也是後來才慢慢砸磨出來的，等知道已經晚了。”該辦的事他已經幫他辦了，他有把柄捏在他手裏，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大人，下官自知罪孽深重別無他求，只求大人能幫一下我老妻跟幾個孩子。他們真的是無辜的。”
“他們無辜，被祝家打死的父女倆不無辜嗎？被你強占了田地走投無路，一家人凍死病死的不無辜嗎？好不容易南來北往跑了十多年賺了些銀子，只是一個不小心露了點富就被你們盯上栽贓陷害，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的那家人難道就不無辜嗎？”
越說越激動，錢有福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吼完，全場一片寂靜，甚至整個地牢都靜默了好一會兒。
王大人也不知道是為家人還是也意識到了自己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孽，沒再說什麽抱著腦袋窩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大人，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連著審了兩人，尤其是剛剛審姓王的，他們弄到了不少消息，就算現在去審那個什麽徐爺，也是不帶怕的。
可是錢有福卻沒有帶他們去找那位徐爺，而是先去見了祝家兩口子。
且可能是被剛剛那些個事刺激了，錢有福這次並沒有選擇跟兩人繞彎子，而是上來就跟兩人打了個直球。
“我知道，你們想的是什麽，你們肯定想著只要你們的兒子到了他舅舅那，就能安然無恙了對不對？如果你們是這麽想的，那你們可就大特錯了。知道為什麽我到現在還沒有把你們的兒子抓回來嗎？因為你們兒子能夠離開江寧府本來就是我故意放走的。”
“不可能。”祝家兩口子下意識反駁。
錢有福隨手把拎著的袋子扔到桌子上，冷笑，“難道你們以為就你們給他安排的那破馬車的速度，能趕得上千裏馬？我要是真心想抓你們兒子，早抓回來了。”
“那你為什麽不抓？”祝夫人下意識接道。
“自然是為了你那個助紂為虐的好哥哥。你猜你那哥哥在知道你們的事情敗露之後，是會大義滅親把人送回來？還是顧念親情把人藏起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